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创新是第一动力，人才是第一要素。南沙的发展必须建立在人才高水平集聚的基础上。2022年12月，广东省委主要领导调研南沙，提出“探索人才工坊等创新模式”的系列工作要求。
　　IPP中国制度型开放研究中心（南沙）团队通过对南沙实际情况开展深入调研后发现，区别于传统产教融合概念，南沙探索建设的人才工坊，应是偏向应用型、技能型人才与国际化的，聚焦服务特定产业的，集聚人才培养、能力提升、价值创造、产品制造功能的，以平台为基础覆盖垂直领域与横向联动的，可复制的生态系统。考虑南沙当前经济发展状况和人才聚集水平，人才工坊的探索应从优势和潜力产业试点铺开。
　　“人才工坊”的定义与内涵
　　2022年，广东省委主要领导针对南沙打造人才特区的实施路径，提出了“人才工坊”的概念。这类人才工坊不同于以往产教融合领域，大师工作室、学徒制校企合作等，也不是类似于实验室的纯粹研发机构。
　　从服务内容上看，其应当针对某一产业，以为企业提供研发类服务为主，同时可探索打造自有品牌，并在具体工作的实施中以“传帮带”等形式，实现人才培育的功能。从组织形式上，人才工坊不应是一个固定、单一的单位，而应是以中坚技术人才为主体的，汇聚各层次人才的联盟。
　　针对这一设想，我们对国内外既有研究进行了梳理，并对南沙实际情况进行了深度调研。在既有研究梳理方面，我们发现，目前世界不同国家、中国内地不同城市对“人才工坊”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对于人才工坊可能的外延方向有各自不同的理解和实践方案。
　　普遍的共识是，人才工坊是一种以实践为基础的创新培训模式，旨在通过项目驱动和实践训练，培养人才的实践能力和创新思维。
　　现有人才工坊或者说工作坊的实践，主要分为两个方面。
　　其一是以学徒制为核心的产教融合探索，主要针对职业教育领域。
　　“工作坊”这个名词最早可追溯到20世纪初德国沃尔特·格罗皮乌斯倡导的“理论与实践同步”教育理念，如今，其已迭代至“流动工作坊”这一概念。
　　“流动工作坊”实践教学模式是将具有专业技能和知识并且有一定执行力的成员组合在一起，由多部门联合，根据专业能力要求建设专业工作坊、企业工作坊、创新创业工作坊等实践教学平台，通过工作坊互通、技能融通、师资流通，构建“多种技能横向推进、同种技能纵向递进”的实践教学体系，力图解决实践教学情境缺乏真实职业环境、实践教学项目缺乏企业项目依托、实践教学团队缺乏技能更新渠道等问题，从而实现实践教学载体、实践教学模式和实践教学评价的创新。
　　其二是头部企业内部的创新工作坊模式。
　　典型代表包括谷歌、微软、IBM、西门子等创办的创新工坊。其共性是一个开放的创新空间，旨在促进企业内部员工和外部合作伙伴的创新和合作。工坊提供设备和资源，支持各种创新项目。
　　针对人才工坊的工作模式，即响应企业研发需求，以研发外包为代表性主题的相关研究已非常详尽。所谓的研发外包就是将企业价值链上研究开发这一个环节外包给外部做研发优秀的机构，由此分担风险、节约成本、缩短研发周期，以达到合理利用资源，增强企业竞争力的目的。
　　一般而言研发外包有三种形式。
　　一是项目委托。企业只研究开发关键技术，其它技术则委托给高等院校、研究院或国外有此研究开发能力的机构。企业自己做的是考评、选择研究院所，并提供相应的研究开发经费。
　　二是联合研究和开发。与国内外相关研究机构就某项课题进行联合研究开发，实现优势互补。
　　三是在科技与产业资讯集中的地方，设立信息中心。信息中心专门负责研究与该公司相关的高科技企业和研究机构的动向，然后向其购买符合该公司战略需求的技术。
　　在实地调研与研讨方面，我们基于上述理论认知，结合南沙实际对南沙人才工坊的定义与内涵进行了深入剖析并形成初步共识。
　　我们认为，不同于国内主要服务于一带一路职业教育体系输出的“鲁班工坊”或国内外普遍实践的“大师工作室”或者上述大企业的内部员工创新培训，南沙建设的人才工坊在内涵上应具备以下三点特质。
　　第一，其在形式上应当是一个新型平台。这个平台区别于一般的孵化器或产教融合基地，要具有面向垂直产业和横向链接政产学研多主体的资源导入能力，并且具备跨行业的可复制性。首先，其应当是垂直行业灵活汇聚人才与资源，从而实现创新发展的一大支点；进一步地，多个不同行业的人才工坊应协同形成一个资源与信息高效跨行业流通整合的复合创新生态。
　　第二，其在核心取向上应偏向应用。不同于高端实验室和大师工作坊，人才工坊应当以服务产业发展为第一目标，以汇聚应用型、技能型人才为核心抓手，注重产学研成果转化。同时应充分发挥南沙区位和政策优势，吸引包括港澳地区在内的国际人才。
　　第三，其在产出上应形成体系。人才工坊应产出“产品”，但这个产品并不是特指人才或某种特定商品，而是一个集聚人才培养、能力提升、价值创造、产品制造等功能为一体的体系。
　　南沙人才引培策略反思
　　当前，南沙人才引培方面面临的关键问题在于：平台承载力有限，对高端领军人才和中端技能型人才的吸引力不足。
　　从引才角度看，现有政策对人才招引给予的补贴不可谓不大，但在精准度方面欠佳，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人才对南沙未来发展的预期；从留才角度看，本地毕业生普遍选择深圳、东莞或广州其他地区，直接原因是南沙缺少好的就业机会。
　　但同时必须意识到，发展基础欠佳固然对南沙人才引培造成了很大阻碍。可正所谓“白纸上好作画”，南沙作为粤港澳全面合作示范区，天生具有进行制度型开放探索的使命和优势，应有针对性地对提升人才集聚水平进行探索。
　　探索南沙人才进一步高水平集聚，必须回答的一个问题是，什么样的总体思路适合南沙的发展？
　　是以引进高端领军人才为核心，由顶尖人才产生辐射和带动效应，以领军人才实现重大原创性突破，带动科研、产业整体性水平提升，并由此催生一批新的技术类岗位，吸引中端骨干技术人才，进而构建有梯度的人才队伍？
　　还是着重产业链建设，以中端技术人才为主要吸引对象，夯实本地产业基础，营造高水平产业生态，进而吸引高端人才加入？
　　抑或“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在不同发展阶段有不同侧重？
　　从当前政策实践看，南沙采取了与国内大多数地区类似的策略，即双管齐下，但更侧重于高端人才的招引。
　　我们认为，这种策略是符合南沙发展实际的，但在实际落地过程中必须直面两个挑战，即我们在过往研究中提出的“高端人才看机遇，中端人才看配套”[1]的问题。
　　对高端人才来说，无论从直观感知还是从实地调研走访中我们都看到，他们无论选择哪个地区，都能获得良好的待遇。高端人才普遍关注的，是一地是否有足够的机遇以及创新生态等软性配套，从而助力其实现人生价值。
　　而中端技术骨干型人才关心的更多在薪酬待遇等硬性条件，以及教育、医疗等辅助性配套上。
　　南沙当前的经济发展水平与国内先进地区存在一定差距，这一点是现阶段引才留才的一大桎梏。但同时，南沙的发展定位足够高。无论从先进制造业等“硬科技”的角度来看，还是从金融、法律等“软科学”角度观察，南沙未来都有极大的发展空间，这是对中高端人才吸引的核心竞争力。
　　基于其基础薄弱和前景广阔两大特点，探索人才工坊建设是正当其时的。
　　首先，相对薄弱的发展基础决定了其难以一步到位引进先进产业链及其头部企业和高端人才，快速完善产业生态，同时区内企业面临研发成本高企的问题，难以单凭自身实现技术突破。而香港科技大学等顶尖高校和科研院所由于技术与产业水平间的不匹配，创新策源能力难以直接服务南沙区域发展。这个时候正需要一种相对灵活、高性价比的模式让各创新主体发挥比较优势。
　　人才工坊所倡导的创新联盟、研发外包和柔性工作制度正契合当前区域发展需求。其次，正是因为南沙极高的发展定位，其有能力、也有必要进行制度创新，这能为以人才工坊为代表的一系列创新实践提供足够的制度创新空间。
　　人才工坊建设的推进思路
　　南沙区当前的发展实际，决定了人才工坊的建设无法一蹴而就，必须逐步推进。在南沙区人才局牵头的几次多方讨论中，我们就人才工坊工作的推进思路进行了深入探讨。总体上看，南沙应坚持试点先行、柔性工作、引培并重、完善生态的建设思路。
　　（一）人才工坊必须坚持试点先行
　　一是试点有助于解决需求问题。我们在调研中发现，当前很多企业对人才工坊的概念和必要性尚有疑惑。部分企业认为，资源和业务对接是企业自己的事情，类似平台即使设立，亦无法有效满足企业需求。其原因在于企业与外部专家需有足够的了解与互信。部分企业认可人才工坊的作用，但对涉密信息保护、知识产权归属等环节存在疑虑。
　　因此，人才工坊作为一个创新机制，无法立即铺开，应考虑以试点的形式，让有需求的企业在与平台的接触中逐步建立信任，并最终形成示范效用。
　　二是现有财政情况、产业基础决定了人才工坊建设必须有聚焦地突破，而非贪大求全。因此试点工作可以选择在本区优势和重点产业进行。
　　经过深入调研，我们建议南沙当下可聚焦以人工智能、3D打印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和未来产业，以海洋装备制造为代表的高端制造业和以珠宝设计、玻璃加工为代表的传统优势产业。在建设节奏上，应充分考虑当前基础，按阶段分步实施，哪个地方成熟就先在哪个地方抓。
　　（二）人才工坊必须创新汇聚各梯度人才的机制
　　一是平台应有“台柱子”型顶尖专家，以此形成标杆示范效应，“以才引才”，但此类专家如何招引？
　　在与部分顶尖人才的访谈中，我们发现，他们选择在南沙发展的直接动因，往往在于同等级专业人士的推荐。因此，在平台内设立和完善“引荐人”制度，可能是顶级人才招引的一大抓手。
　　二是中等技术人才如何集聚？我们认为，中等技术型人才作为平台主干力量，具有需求高、数量大的特点，需要引培两手抓。
　　一方面是提供更具吸引力的人才政策，另一方面要着力将毕业生等群体通过项目等方式锻炼培养为新的中等技术人才。此外，由于人才工坊的“创新联盟”性质，人才在其中的工作方式应当是柔性的，即其拥有本职工作，而将平台工作视为自主性开源。
　　（三）人才工坊必须有一定的主体依托
　　首先，尽管我们一再强调联盟和柔性工作，但基本的场地和设备需求仍然至关重要。参照孵化器、众创空间等经验，人才工坊至少要提供固定的空间，为企业与智力资源沟通合作需求创造条件，同时固定的场地也有助品牌效应的产生。此外，共性、基础性的仪器设备共享，将进一步为人才工坊的企业研发服务提供便利，而这也是孵化器等创新培育机构的一大共性。
　　其次，必须考虑到工坊的人才培育功能。鉴于接受培养的对象多为毕业生甚至学生，而“工作坊”和“传帮带”模式是职业教育的重要内容，我们建议可考虑区域内优质的高职院校作为首批人才工坊试点建设的依托主体。
　　（四）人才工坊必须是多主体联合共建。
　　几乎所有的区域创新生态建设成功案例，关键都在产学研高效合作，在资源的高效整合和比较优势的高效发挥。这为人才工坊服务产业创新发展提供了方向借鉴。
　　人才工坊与现行产教融合模式的一大区别，就在于它致力于形成一个创新生态联盟，而非单纯的一个或几个院校与企业间解决人才培育和就业需求。同时，这个联盟相较于传统产学研合作，拥有更广泛的智力资源储备（其核心在于个人和团队，而非某一单位）。
　　再者，由于人才工坊具备智力支撑、资源链接与人才培育的多重功能，决定了其必须具备多主体高效互动的机制，通过平台实现资源与需求的链接，各主体依托平台和项目推动人才培育。因此，除依托主体外，应积极探索区域内重点高校、科研机构和产业园区（如香港科技大学（广州）等）与之的协调联动。
　　（五）人才工坊必须具备多样性。不同的产业有不同的需求特点，同一个产业内不同的细分领域也有其不同发展模式。因此，人才工坊要在两个方面体现多样性：一是针对不同产业可以有不同的模式，不必拘泥于某种固定路径；
　　二是同一产业的不同细分领域和环节，其侧重点也可不同，无论是针对产业链上下游的技术研发，还是商业化的品牌塑造，只要能有效服务于产业发展，人才工坊都可以探索。但应注意，不同模式间最后应共同形成一个一体化推动产业发展各环节的闭环。
　　南沙探索建设人才工坊的对策建议
　　综合人才工坊的定义内涵与建设思路，我们认为，南沙人才工坊建设应从两方面着手。一方面聚焦平台本身的建设，选取重点产业领域，试点先行，探索多方合作机制的建立和完善；另一方面要持续做好常规的人才招引工作，目的在于推动人才工坊汇聚和培养的人才能够长期稳定服务南沙产业发展。
　　（一）针对人才工坊建设的对策建议
　　1、选取重点产业领域，试点开展建设工作。建议选择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制造和珠宝加工设计作为人才工坊试点探索的重点领域，开展首批试点建设工作。
　　2、以试点建设单位为节点，尽快探索多方合作机制。试点建设单位应承担枢纽节点功能，联络作为前沿创新策源地和初级人才提供方的高校、作为研究需求方和人才培育承担方的企业、作为信息汇集地和配套设施提供方的产业园区（包括且不限于孵化器和类似机构）共同探讨设定高效的合作机制，保障资源的整合与共享。
　　3、尽快构建基本人才网络。一是建议充分利用现有专家库等数据资源，争取将现有专家和团队纳入工坊网络。
　　二是基于当前和未来发展规划，面向大湾区和国内外各地制定精准引才地图，将目标细化到特定领域的具体专家，建立“待引人才库”并以柔性引进的手段进行招引。三是通过平台资源，定期开展企业家座谈会、专题研究会等活动，在促进人才交流的同时也扩大影响力，进而吸引作为主体的中等技术型人才。
　　4、有聚焦地打造一批示范案例。建议平台内各机构充分依托自身基础，聚焦人工智能、高端装备制造等重点领域尽快打造一批合作示范案例，并进行宣传，扩大平台影响力，在此基础上探索开展国际项目合作。对此我们进一步建议，考虑南沙当前发展基础与定位，可以环港科大创新生态圈建设所聚焦的重点研究领域进行探索。
　　5、形成以垂直领域为依托的复合创新生态系统。试点工作聚焦垂直领域形成多主体互动，产出响应企业需求的研发成果并培育服务产业发展的技术型人才。在试点工作的基础上应将产业范围进一步铺开，依照产业关联性打造一系列人才工坊，形成立体的创新生态系统。
　　（二）针对优化常规性人才招引的对策建议
　　1、聚焦自身禀赋，强化中等技术型人才招引。南沙应制定符合自身禀赋的产业发展规划。在梳理产业基础与发展规划的基础上，充分了解当前各行业、各规模企业的用工难点，总结出人才需求清单。建议考虑成立产业发展咨询委员会，吸纳足够比例的大中小企业代表，对清单和相关产业政策的制定充分提供意见建议。此外，以产业链布局为基础进一步聚焦创新链环节布局。应考虑将更多资源倾斜到技术创新相关环节，破除“贪大求全”的理念，找准自身作为大湾区创新链一环的位置。同时，应加大对重点产业中等技术型人才的扶持力度，考虑一次性激励，辅以相关住房、医疗等保障措施，从人才的核心诉求出发强化对其吸引力。
　　2、持续完善与港澳的软硬件连接互通。人才，特别是港澳和国际人才非常关注城市宜居性。因此，南沙应在人才及其家庭高质量生活的城市宜居性方面都有对应的发展，从而形成一个良好、具有竞争力的整体性工作和生活环境。我们建议，在医疗、教育等人居重要领域持续完善与港澳的规制互通互认，持续完善交通、学校、医院和城市绿化等方面硬件设施对标国际先进水平，为人才保障良好的生活与发展环境。
　　参考资料：
　　[1] 庄文越：以聚焦、协同、开放破解大湾区人才困境. IPP评论 2023.4
　　（IPP评论2024-11-28， 华南理工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 研究助理 庄文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