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航空产业是低空经济的主体。3月27日，工业和信息化部、科学技术部、财政部、中国民用航空局联合印发《通用航空装备创新应用实施方案（2024－2030年）》（以下简称《方案》）。《方案》是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积极打造生物制造、商业航天、低空经济等新增长引擎”之后，首个全国性低空经济发展蓝图。《方案》明确，加快以无人化、电动化、智能化为技术特征的通用航空装备创新应用，是塑造航空工业发展新动能优势、推动低空经济发展的重要举措，是加快制造强国、交通强国建设的必然要求。
　　一、《方案》的政策背景
　　（一）低空经济政策密集发布
　　在《方案》出台的前后，相关政策铺垫已经于2023年开始显著加速。2023年10月，工信部等四部委提出《绿色航空制造业发展纲要（2023-2035）》，提出力争到2025年电动通航飞机投入商业应用，到2035年新能源航空器成为发展主流。其中还特别提到电动垂直起降航空器（eVTOL）实现试点运行。同年，国务院和国家空管委分别出台《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和《国家空域基础分类方法（征求意见稿）》，前者为无人机领域的首部专门行业法规，后者则明确了空管对各类航空器材的适用条件。“低空经济”未来的长足发展，自此开始有法可凭。
　　2024年年初，国务院及相关部委发布《关于深化我国低空空域管理改革的意见》，提出以快速增长的通用航空需求为牵引，积极稳妥推进低空空域管理改革，最大限度盘活低空空域资源，促进通用航空事业健康有序发展，其为2024年低空经济的爆发式关注奠定基础。而随着《方案》的出炉，低空经济的各类方针性、法规性、政策性与地方性的拼图也逐渐趋于完整。
　　（二）中国独特优势助力低空经济
　　我国具有助力低空经济发展的独特优势。首先，我国的新能源汽车供应链可以为低空经济发展提质增效，同时，中国的智能化和无人化技术也可以促进低空经济的发展。第二，中国基础设施建设成果突出，完善程度为全球第一，传统基建和迅速发展的新基建如5G通信、卫星定位、新能源电网等，为低空经济提供了坚实基础。低空经济发展能依托我国基建和产业体系发展电动航空器，利用其赋能基建和产业体系，实现规模经济效益，形成良性循环。最后，我国广阔的应用场景为低空经济落地提供空间。例如，用于紧急物资的运送如合肥省妇幼保健医院的无人机航线节省了40%的时间。同时，“无人机+智慧农业”在新疆的“超级棉田”中得到应用，利用极飞农业无人机等设备实施智能水肥一体化管理，实现了两个人管理3000亩棉田。
　　（三）低空经济是巨大的产业蓝海
　　“低空经济”符合“新质生产力”的要求，是一个巨大的产业蓝海。2024年4月1日，工信部赛迪研究院发布了《中国低空经济发展研究报告（2024）》。报告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低空经济规模达5059.5亿元，增速达33.8%。乐观预计，到2026年，低空经济规模有望突破万亿元。低空经济在低空飞行活动牵引、低空空域管理与开发利用带动、跨界融合新生态，存在三层万亿的市场空间。
　　此外，中国低空经济相关产业中，无人机产业优势显著。2023年，中国注册无人机数量达126.7万架，同比增长32.2%；无人机飞行时长达2311万小时，同比增长11.8%。截至2023年底，中国共有无人机设计制造单位约2000家、运营企业近2万家。2024年1月1日，《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正式实施，标志着我国无人机产业将进入“有法可依”的规范化发展新阶段。
　　二、《方案》的亮点
　　（一）万亿级市场规模目标
　　从主要目标来看，《方案》重点提及两个时间点——即2027年实现通用航空装备产业完整体系初步建立和多领域商业应用，以及2030年形成万亿市场规模。《方案》提出，到2027年，我国通用航空装备供给能力、产业创新能力显著提升，现代化通用航空基础支撑体系基本建立，高效融合产业生态初步形成，通用航空公共服务装备体系基本完善，以无人化、电动化、智能化为技术特征的新型通用航空装备在城市空运、物流配送、应急救援等领域实现商业应用。
　　在诠释“2027目标”的基础上，《方案》还明确列出了实现通用航空装备产业完整体系初步建立和多领域商业应用的检验标准。在创新能力方面，绿色化、智能化、新构型通用航空器研制创新要居世界先进水平，形成相应的科研体系，标准体系和安全验证体系。在示范应用成效方面，《方案》同时对目标定性定量，要求航空应急救援、物流配送实现规模化应用，城市空中交通实现商业运行，形成20个以上可复制、可推广的典型应用示范，打造一批低空经济应用示范基地，形成一批品牌产品。在产业链水平提升的角度，《方案》明确，将打造10家以上具有生态主导力的通用航空产业链龙头企业，并培育一批专精特新 “小巨人”和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
　　在2027年达成上述标准的基础上，《方案》明确，到2030年，以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为特征的通用航空产业发展新模式基本建立，支撑和保障“短途运输+电动垂直起降”客运网络、“干-支-末”无人机配送网络、满足工农作业需求的低空生产作业网络安全高效运行，通用航空装备全面融入人民生产生活各领域，成为低空经济增长的强大推动力，形成万亿级市场规模。
　　（二）增强产业技术创新能力
　　首先，《方案》旨在加快关键核心技术突破，提出加强总体、系统、软件、元器件、材料等领域关键技术攻关，特别是在无人化、智能化方向攻克精准定位、感知避障等核心技术。其次，该文件强调完善通用航空装备产品谱系，包括大中型固定翼飞机、高原型直升机和无人机等，以及推动飞行汽车技术研发，以满足农林作业、工业生产等各种应用需求，不断提升产品竞争力和市场适应性。最后，《方案》提出搭建产业协同创新平台，促进产学研用协同创新，支持未来空中交通装备创新研究中心的建立，同时聚焦无缝通信与数字导航、智能化空域管理等，发挥低空智联网技术联盟作用，配合推动低空智联网体系布局。
　　（三）深化重点领域示范应用
　　《方案》的另一特点是深化重点领域示范应用，包括扩大航空应急救援示范应用，深化航空物流配送示范应用，加速城市空中交通示范应用，拓展新型通用航空消费示范应用，以及促进传统通用航空业务规模化运行。其中，该文件重点围绕航空灭火、航空救援、公共卫生服务、应急通信/指挥四大领域，在京津冀、长三角、东北、中西部、边疆等重点地区，扩大航空应急救援装备示范应用。同时，《方案》鼓励有条件的地区开发多样化低空旅游产品，推进“通用航空＋旅游”应用示范，并鼓励围绕航空培训、短途运输、农林植保、物探巡检等传统通用航空业务领域，在川渝、内蒙古、黑龙江、新疆等重点地区开展规模化、常态化运行示范。
　　近年来，中航西飞民用飞机在低空领域应用不断取得突破。以新舟60飞机为平台研制的人工增雨机、灭火机、遥感机、医疗救护机等多用途飞机和高级教练机，已成长为新舟60家族的重要成员。新舟60高性能人工增雨飞机的研制，填补了国内民用多任务、多功能特种飞机研制的空白，拥有自主知识产权，整体上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
　　（四）基础支撑体系建设提速
　　《方案》提出，将结合航空应急救援、传统作业、物流配送等领域装备需求，加快推进统标统型，发展模块化和标准化任务系统，提升产品互换性和市场兼容性。此外，还将在长三角、粤港澳、成渝、江西等地打造一批先进制造业集群，建设从技术开发、产品研制、示范验证到应用推广的一体化创新发展产业生态。
　　与《方案》不谋而合，多地在培育无人机、飞行汽车、通用航空装备等产业，抢占低空经济高地方面已有规划。例如，中国民用航空局已复函支持深圳建设国家低空经济产业综合示范区，合肥市明确到2025年基本建成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低空之城”，苏州市提出到2026年成为全国低空经济示范区。
　　同时，各企业纷纷布局eVTOL适航认证，审运结合策略加速低空经济发展。目前亿航EH-216S（载人）、峰飞V2000CG（载货）两个型号的eVTOL取得民航监管部门颁发的适航证，小鹏汇天“陆地航母”飞行体型号合格证（TC）的申请也于3月21日正式受理。在全球缺少统一标准的背景下，审运结合可以让企业获得试运营的权利及空间，以获取市场对产品的验证反馈，有助于运营、认证、管理等规则的制定。
　　（五）构建高效融合产业生态
　　《方案》旨在构建高效融合产业生态。首先，《方案》提出促进通用航空装备制造与服务业高效融合，鼓励企业在无人物流、城市空中交通等新兴应用领域探索一体化商业模式，并发展专业化的航空应急救援装备运营平台。其次，该文件鼓励深化通用航空装备国内外交流与合作，并支持企业在海外进行研发设计、飞行验证和适航取证。最后，《方案》强调探索通用航空装备产业科技金融合作新模式，通过政策支持和金融手段加强技术研发融资支持，推动多元化股权的通用航空装备租赁公司的组建，并精准引导技术、资本、人才等各类要素资源向通用航空制造企业集聚。
　　三、“低空经济”领跑城市
　　“低空经济”成为各地重点发展的一个新赛道。据不完全统计，包括广东、江苏、山东、四川、安徽、江西等至少26个省份将低空经济有关内容写入了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
　　据《中国低空经济发展研究报告（2024）》统计，截至今年2月，中国低空经济领域企业超5.7万家，从成立时间看，近五年新成立的企业数近2.1万家。从区域分布看，超六成企业分布在中南和华东地区，主要集中在广东、江苏、湖南、浙江、山东等，华北地区占比约12.6%，主要集中在北京、河北、天津。
　　中国低空经济企业资源集聚TOP50城市拥有的企业占全国企业资源比例达93.3%。从具体城市看，深圳、广州、北京位列前三，成都、长沙、西安紧追其后。从前沿赛道来看，2023年，中国eVTOL产业规模达9.8亿元，同比增长77.3%，集中在中南和华东地区，华北、西南、东北、西北地区以相关整机试验及关键系统配套为主，四个区域总体产业规模在3亿元左右。2023年中国eVTOL领域投资事件中，eVTOL整机制造领域的投融资事件数量最多，占总投融资事件的85.8%，这些投融资事件主要集中倾转旋翼构型领域。2023年eVTOL产业仍处于发展初期，整机企业普遍规模偏小。《报告》预计2024年eVTOL产业将迎来第一轮商业化爆发周期，随着多机型适航认证加速推进，预计到2026年中国eVTOL产业规模将达95亿元。　　 
　　四、低空经济的发展难题
　　《方案》将助力打造中国特色通用航空产业发展新模式，成为低空经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然而，作为新兴行业，低空经济仍然面临着一些发展难题。为了进一步支持低空经济的发展，需要解决多方面的技术、政策和市场挑战。
　　第一，eVTOL商业化需要解决避障、智能驾驶、航路规划、电池技术等方面障碍。由于低空地貌相对复杂，需要三维的自动导航及不同应用场景的导航点和路线规划，且起降时对电池提出了更高能量密度和更高倍率的要求。因此，eVTOL真正实现产业化还需要在快速监测系统、智能系统、航路规划设计、电池系统进行进一步迭代。
　　第二，虽然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鼓励支持低空经济发展，但政策制定不够完善，需要进一步明确低空空域的管理政策，建立完善的飞行器适航标准、审定模式和技术，优化安全监管体系，并落实好相关法规。
　　第三，低空经济涉及到无人机设计制造、运营服务等产业链环节，需要进一步明确运营标准和规范，以确保市场稳定有序发展。
　　第四，低空经济作为技术和知识密集的行业，研发至关重要。然而，相较于国外企业，我国企业的融资能力和研发投入水平明显不足。
　　第五，低空经济产品的高成本使其难以与传统直升机和飞机竞争，缺乏价格优势，这也是一个长期性的问题。
　　四、专家解读《方案》
　　资深人工智能专家、天使投资人郭涛指出，《方案》的推出，标志着中国在通用航空领域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在此之前，地方政府可能已经出台了一些政策和措施，以促进当地通用航空产业的发展。然而，这些地方性政策可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地域限制、资源整合不足等问题。全国范围内的新政策将有助于统一标准、整合资源、形成合力，从而更好地推动通用航空装备产业的创新发展。新政策为通用航空装备产业提供了明确的发展方向和目标，有利于引导地方政府和企业在全国范围内形成协同发展的格局。新政策与国家其他相关政策相互配合，如民用航空局、财政部等多部门的联合发文，有助于形成政策合力，推动产业的全面发展。新政策强调技术创新和应用，以无人化、电动化、智能化为技术特征的新型通用航空装备将得到重点支持，有助于提升产业的核心竞争力。
　　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教授、成都市航空航天产业联盟监事长严月浩认为，低空经济作为一个战略性新兴产业主要要素，场景是根本，空域是关键，技术是支撑，法律规章标准是保障，安全是底线。当前低空经济面临的挑战主要表现在顶层设计和技术端两个方面：在顶层设计方面，低空经济新兴业态的法律法规尚未健全，通用航空机场建设、管理长期沿用航空运输机场标准，低空经济统计标准体系缺失；在技术端，核心零部件国产化能力需提升，无人机安全、续航、载重等短板仍存在，飞控、避障、故障诊断等关键核心技术需要突破，低空网络服务需优化。他建议，政府做好政策保障，目前国家、行业、地方等标准多为空白，利用“看得见的手”推动产业发展，如组建“教+产+研”联盟、提升社会认知度、强化顶层设计以激发经济活力、增加财政激励政策鼓励企业落户。企业应加大研发投入，推动技术创新和应用，提高低空经济的竞争力，积极探索“低空+”应用场景。此外，还应加强低空经济相关人才的培养和引进，提高低空经济的人才储备和竞争力。
　　中国航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科技委副主任吴希明表示，除发展势头良好的城市物流配送外，低空产业还有3个赛道值得关注：一是绿色城市管理，以小型无人机为平台，开展城市巡检等活动；二是城际智慧交通，以eVTOL等新型航空器为平台，解决民众出行问题；三是大型无人货运，以大型货运无人机为主要平台，解决偏远地区的大型物流配送问题。在低空经济领域，国内还缺乏行业级的发展规划和标准规范。同时，配套基础设施建设滞后，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示范应用和商业化发展。
　　甘肃省工业和信息化厅副厅长黄宝荣认为，应加快建设低空智能融合基础设施，建立统一标准化的低空智能基础设施。要解决有限的地面、空域和频谱资源共享共用的问题，避免重复建设，促进产业发展；要解决低空飞行器“看不见、呼不到、管不住”的安全问题，用先进技术促进低空空域进一步开放；还要解决大规模、高密度飞行的安全、效率和成本问题，用数字化手段推动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
　　赛迪研究院副研究员桂秉修表示，《方案》以应用场景创新和大规模示范应用为牵引，加快通用航空技术和装备迭代升级，建设现代化通用航空先进制造业集群，将为培育低空经济新增长极提供有力支撑。政策、市场等因素持续利好，将助推我国低空经济关键技术快速突破，应用领域持续拓展。以无人机为例，随着小型化、低成本、智能化和高可靠性等无人机优势进一步显现，我国民用无人机市场规模将持续增长，2024年预计可达2100亿元；工业级无人机市场发展潜力巨大，在地理测绘、农林植保、巡检探测、安防监控、应急救灾等领域持续拓展应用能力，预计2024年市场规模超1500亿元，应用场景超200个。
　　方正证券分析师李鲁靖表示，低空经济为产业链型经济，赋能千行百业，或将形成万亿级别的市场。《方案》的出台恰逢其时，明确了低空经济的发展路线，后续不仅要深化重点领域示范应用，基础设施及服务体系建设也将迎来提速。《方案》帮助行业各类参与主体明确职责、明晰未来方向，让各类型参与主体首次了解到国家低空经济的顶层设计思路，为未来行业有序、高效地发展奠定了基础。未来的场景是由星网、北斗为代表的新型信息体系，结合传统空管手段组建成新型智能融合基础设施来进行低空经济管理。电动飞机、传统通航飞机，作为新的生产工具，将在城市内、城市间、省际三类场景进行运输作业。在城市内以小重量垂直起降多旋翼无人机为主，城市间及省际多用大吨位复合翼为主的运输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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